『都回去睡吧。明日一早,总部制止令没下来,行动就立即开始。我有预感,这将是一场硬仗!』
方彻挥挥手。
『是,大人好好休息。』
周长春等人走了。
宁在非送完尸体回来了。
『大人,卑职今夜想要告个假,两个时辰的假。』
宁在非道。
方彻淡淡笑了笑:『宁护法,陪我走走。』
『……好。』
方彻在月光下,飘身上了房顶,坐在了楼顶飞檐上。
悠悠道:『宁护法要告假,想要做什么,我心里是清楚的。但是……我建议你晚几天。』
宁在非非常不爽的说道:『晚几天,岂不是不能彰显我宁在非的手段。文一品就今天得罪了我,而我晚上就给他个厉害瞧瞧,却不给他证据。整个天下人都知道是我做的,但就是没有证据。这才爽!』
『不。这不爽。』
方彻道:『你想想看,这件事虽然不大,但是项副总教主却亲自来了。』
宁在非皱眉沉思:『嗯?』
『宁护法江湖经验丰富到了极点,杀戮战斗纯熟;但是从来没有在具体职位上纠缠过……』
方彻这个‘纠缠’口音很是重了些,轻声笑道:『所以对于官场职场这一套,还是有所欠缺的。』
宁在非道:『请大人指教。』
『正因为项副总教主前来了,而这件事,乃是在项副总教主手里平息的。所以你今晚立即出手,就犯了忌讳。』
『表面看,你是快意恩仇,睚眦必报。但是深层次,你这次报仇,杀的虽然是文一品的人,但打的却是项副总教主的脸。』
『这一节,不可不知。不可不顾。』
方彻淡淡道:『原因就在于一点,项副总教主地位崇高,你宁在非固然没有留下破绽留下证据。但是项副总教主要整你,何必要找证据?』
『而此时动手,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干的,所有项系的人,都会同仇敌忾,而且同时去项副总教主那边哭诉。在这样的压力之下,哪怕项副总教主不想对付你,都不可得。因为你犯了众怒。至于为何项系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联合,你自己想想就懂了。』
方彻道:『此,乃是其二。』
宁在非恍然大悟:『如此说来,今夜还真不能动手。』
『那是当然。』
方彻道:『其三就是……』
宁在非惊了:『还有其三?』
『何止其三?』
方彻瞪他一眼,道:『现在主动权,全在我主审殿,不管咱们有理没理,缉捕一处都是处在一个必须要来道歉,必须要赔偿的境地之中。但如果你今晚杀了人闹了事。事情就不一样了。』
『缉捕一处会立即从‘不得不赔偿道歉’的一方,瞬间变成了‘被害者悲情’的那一方。在主审殿和缉捕处的这种争斗态势之中,反而有了缓冲。甚至随着时间拖过去,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。因为文一品家里出了事儿,死了那么多人,项副总教主也不好意思再催他来道歉。』
方彻道:『所以你虽然是出了一口气,但却是等于送给了别人把柄。将目前的大好局势,破坏的稀烂。反而让文一品即将丢的脸,又给他还了回去。』
『时过境迁,反而变成了我们主审殿过去讨说法,灰溜溜的回来了,因为那赔偿和道歉,毕竟没有真正给到咱们。所以届时狼狈的反而成了我们。』
『其四就是除了项副总教主,其他副总教主也都知道了这件事,都在等着看热闹呢,结果你搞出来一个不属于热闹的热闹……所以,你还想被人欢喜?』
方彻叹口气。
宁在非目瞪口呆。
但是,他自己却知道,面前夜魔说的,正是真真切切的道理。
事实上,一定就是这样子。
自己一听就明白了。
但是为何在听之前,自己就想不到呢?
宁在非心悦诚服:『大人厉害!』
方彻看着月亮,轻声道:『宁护法,你说你为何这么多年一直就这么转悠呢?便是因为你的独啊。』
『独?』
宁在非皱眉。
『不错,就是独。』
方彻道:『一箫一剑孑然身,独来独往独浮沉;人间欠我七分意,我欠黄泉十亿人。这定场诗是你自己写的吗?』
『并不是。』
宁在非道:『但当时我出道江湖,便是以杀人无数出名,曾经有人骂我滥杀无辜,然后我就当场说了一句,杀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?哪怕我杀无辜十亿人,又如何?』
『然后云端兵器谱定新谱,我就上榜了。这首诗,伴随而来。应该是东方三三写的。』
宁在非道。
『那你感觉这首诗如何?』方彻问道。
『非常好!潇洒,孤傲,洒脱,凶残,有气势,很适合我!而且带了我的性格!』
宁在非显然极其满意。
对这一点,方彻是早就知道的。
若是不满意,这货就不会在有些场合出手之前,还骚包至极的自己先吟哦一遍。
每次出场,踏歌而出:『……人间欠我七分意,我欠黄泉十亿人。』
念完定场诗,然后出场。
很有逼格!
『所以说你这脑子……』
方彻都无语了,这货被九爷一首诗坑了一辈子,毁了一生前途,居然一直到现在都如此自得。
也算是个奇葩了。
不过九爷这件事办的,还真是牛逼,全无痕迹。
『就是这首诗,让你这一辈子,只能做一个护法。而做不了别的!』
方彻叹口气。
『啊?』宁在非目瞪口呆。
『你看,你孑然一身,独自一人。有家族吗?有。但是却有家族还突出了你孑然孤独,为何?带出来你的性格,凉薄。』
『一个凉薄的人。』
『不用和你去交往,不用去理解,整个天下都知道你是凉薄的人。』
『然后,下一句,人间欠我七分意,这句就毒辣了,你咋就这么能?人间欠你七分?怎么欠的?谁欠的?需要还吗?谁还?但是还了你,你却还是不改,还是欠你七分意……』
『就你这样的,整个天下都欠了你的,你还想做官?做梦吧!』
『所以这首诗,等于时时刻刻在提醒咱们唯我正教高层:就只让他做一个独来独往的护法吧。』
方彻怜悯的看着他,道:『原本你还有机会改变,比如和副总教主们多凑凑近乎,拍拍马屁,努力表现一下自己,还是可以的。但是自从云端兵器谱出来,你的名字被钉在上面。那就一切都结束了。改变都不可能了。』
『这一首诗,奠定了你的云端地位,但也将你钉死在了云端第八。不可能去做别的事。只能做一个护法,所以这一首诗,毁去的是你一生前途。』
方彻摇摇头,叹口气。
东方三三当初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,方彻不知道。他这番话也只是自己的理解。
但是他永远相信一点:东方三三给唯我正教的人写定场诗,绝对没存什么好心眼,哪怕不全是自己说的这个意思,但是这个意思却也是必然包含在里面的!
『竟然如此?』
宁在非的目瞪口呆已经到了极致,整个人都傻了:『我从那个时候就被东方军师暗算了一辈子?』
『你还不明白?』
方彻叹口气,道:『你看看和你同为云端兵器谱的敖战,他的定场诗,方天画戟握手中,独行天下气如虹。』
『琢磨出啥来没有?』方彻问道。
『独?独行?』宁在非试探问道。
『所以敖战现在在负责哪一摊?』方彻问道。
『……也是护法。』
宁在非低下头。随即道:『百战刀的就不一样了。』
『用这种手段给你俩上上眼药也就得了,百战刀突出的是仇恨,手中千万英雄血,脚下白骨到云端。这话你琢磨琢磨。这句话,是写给守护者们看的。』
方彻道:『然后你再看守护者的:梦里红尘梦外刀,凝雪凝神自风流,一腔浩然满碧霄……』
随着方彻的解读,宁在非眼珠子越瞪越大。
方彻其实不愿意解读这点,虽然这点很多人都明白,他依然不愿意解读。
但现在没办法,因为他要用这点,步步瓦解收服宁在非!
让宁在非化作自己手中的刀。
必须要从这里下手。
直接将宁在非的心,砸碎!收服!
『果然守护者的都比我们好听……』
宁在非怒道:『我们都被坑了?』
『坑也未必。』
方彻道:『再说了,东方军师作定场诗,守护者当然要比你们好听,这还用惊讶吗?凭啥给咱们唯我正教的这么好听?』
宁在非颓然:『……就这么白白的被坑了一辈子前途?』
方彻斜眼:『难道你还想要去报复东方军师?你敢去报复他嘛?』
宁在非目瞪口呆,想起这个名字就哆嗦,报复个屁。
『不敢。』
『那你被他坑了就是活该。再说了,真正坑你的是什么?你到现在还不明白?』
『什么?』
『你这一辈子坑在哪?实际上还是坑在这个独上。』
方彻道:『独啊……懂不?而且你最厉害的一点就是,这么多年居然自己不知道改变,还一直独了下来。』